晨色未明,夜露未干,我在班迪吉洛最后一次深吸清凉的空气,便悄然踏上驶往东非高原的货车。
越过国界时,货车在简陋的边境检查站停下。守卫只简单看了一眼护照,又扫了我一眼,仿佛更多的是在分辨一个人的气味,而不是身份。车继续颠簸前行。
我的内心像被山口的风吹动,一阵紧张,一阵激动,彷佛每一次离开熟悉的土地,都是为下一段灵魂成长做准备。
前方就是德雷神瓦——它不是热闹的首都,更像一处被命运遗忘、却在静默中等待重逢的地方。那些被流放、被寻找、被纪念的故事,都在这峡谷石崖之间低声呼吸。
我合上眼,听着引擎的低吟,感受自己与这片陌生土地的频率正缓慢同步。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新页郑重写下:
峡谷驼铃与茶香晨雾。
初入德雷神瓦,第一缕晨光就照在那条斑驳的老铁轨上。铁轨从城市南口穿过干涸的小河,像一条铜蛇蜿蜒爬进谷地,消失在一片散发着机油与铁锈味的旧仓库群之间。
铁轨枕木早已龟裂,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在阳光下碎成灰烬。但它依然静静躺着,将百年前欧洲工程师的野心与非洲高原的沉默串联成一条时间的长线。
铁轨尽头,法式老车站守望着城市的脉搏。拱门上斑驳的铭文已难辨真容,风雨蚀去大半,只有雕花钟塔下的旧石墙,还残留着几缕异国的坚毅。
候车厅里落满尘土,只剩一排排旧木椅与一台锈蚀的蒸汽机头,像疲惫的铁兽匍匐沉睡。
我刚想拍照,就看到一位白发老人静静坐在阴影下,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他的眼神落在远方,仿佛那条铁轨随时会开来一列梦中列车。他自称是退休调度员。
老人说,火车时代的早晨是热闹的,远方驼队和近处人潮,一起涌入车站,汽笛声、叫卖声、孩子的欢笑与旅人的告别,混杂成一首不需乐谱的交响曲。
“现在只剩铁轨和回忆,但我每天都来坐一坐——怕有一天,我也忘记了火车的声音。”
我在本子上写道:
“德雷神瓦的身世,写在每一段铁轨的锈痕里,也埋在每一声汽笛的回响中。它不靠誓言,而靠经历与等待拼出骨骼。”
德雷神瓦的市场不是一座广场,而是峡谷中盘旋的小巷、山坡和台地连缀成的生活剧场。
巷口常有老妇用粗陶瓦罐装着鲜奶与香料,烟火气息与咖啡香混在热浪里,城市在这里变成了一条流动的“时间河”。
带我穿行市集的是穆罕默德。他是典型的本地青年,瘦高,步履轻快,眸中时常闪烁着打趣的亮光。
“这里是商队和族群的汇流处,谁也说不清自己祖上来自哪里,但都在这里落了根。”他说,“只要你能端起一杯热茶,没人会在意你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