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万钧重压未能让他屈服分毫。
漆黑的水体是他的臣民,死寂的鲸骨是他的阶梯。
迈克盘膝坐在这片海底的骸骨墓场中央,双掌轻柔地按在厚重的沉积层上,如同安抚一头沉睡的巨兽。
时间失去了意义,九个小时恍若一瞬。
他如同一尊亘古的雕像,与深渊融为一体。
在他身下,被体温和某种未知力量催化的海底黏土,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发生着质变,逐渐硬化,最终围绕着他的轮廓塑成一个巨大的凹槽,其形制精妙,宛如一口倒扣的洪钟。
当他缓缓起身,水流涌过,却无法抹平这道深邃的痕迹。
恰恰相反,无数微小的矿物质仿佛受到无形召唤,争先恐后地附着其上,缓慢而坚定地结晶,将这印记化为永恒。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地实验室里,艾琳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屏幕上,一道异常的地震波剖面图让她呼吸一滞。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构建出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海底结构模型。
“完美的声学聚焦……”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骇然与狂热。
这东西的构造,能将海床最微弱的振动,包括地壳深处的脉动、洋流的低语,甚至是鲸群交谈的余波,无损地放大上千倍,并精准地向着大陆架的方向传导。
“他不是在海底留下了足迹……”艾琳颤抖着在加密文档中敲下结论,“他是为整个星球,造了一座通往大地的耳朵。”
这只巨耳开始倾听的瞬间,人类的世界也开始回响。
西坊商业区的一场突发火灾中,浓烟与尖叫织成绝望的罗网。
惊惶失措的人群挤在唯一的出口,却被一个稚嫩而响亮的声音喝止。
那是一个失明的孩童,他站在路口,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用尽全力呼喊:“走左边!全都走左边!右边的地板塌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们的求生本能压倒了理性,他们下意识地遵从了这道突兀的指令。
几分钟后,消防队冲入现场,赫然发现右侧走廊的预制板下,一道狰狞的裂缝贯穿了整个承重结构,早已不堪一击。
事后,无人能解释那盲童如何知晓。